看来,覃家与怨灵之间的仇恨,是永远无法和解的了。

    据聂秋打听来的消息,覃家经过那几次水尸爆发,所剩下的弟子也不多了。

    想必经历了这么几十年的接触,覃瑢翀应该也有所察觉,这水尸来势汹汹,是冲着他们覃家来的。早在几年前,覃家剩下的弟子中,有的人被覃瑢翀打发走了,有的人被他强行送出了霞雁城,勒令此生永远不得回来。

    略略一算,整个霞雁城内,偌大的覃家中,就只剩了覃瑢翀一人。

    聂秋沉默片刻,“也就是说,只有覃瑢翀死,湖底的水尸才得偿所愿,烟消云散么?”

    “那些怨灵恶鬼早就失去了理智,哪知道这些。”谢慕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“除掉覃家的人自然是它们的执念,但大仇得报之后,霞雁城中的其他百姓,估计也在劫难逃。”

    原来如此。

    可是,谢慕化作鬼魂之后从未害过人,甚至将自己的骨骸给了徐阆……

    聂秋想,如果有那种事情发生,这个年轻的天相师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。

    “看来你已经留有后手了。”他说道。

    谢慕托着下巴,看着聂秋,“覃家彻底覆灭之后,我会出手镇压水尸。”

    聂秋前世的这时候远在皇城,而皇城中却丝毫没有关于霞雁城的传闻,这座城离皇城远,离大漠近,也算不得边疆,几乎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个地方——他因为身在聂家,唯一得知的事情就是,没过多久,通往霞雁城的商道便断了。

    宛如一座死城一般,动静全无。

    聂秋轻轻呼出一口气,问道:“谢慕,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你失败了会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我不会。”谢慕如此说道,眼中却有一丝犹疑,看来也是考虑过后果的。

    如此漫长而又深刻的怨恨,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消磨的了。

    谢慕不是没有想过亲自动手,可是,一旦他动手杀人了,就再也没办法挽回了。若要叫他变成怨灵凶鬼,理智全无,只本能地渴求鲜血与杀戮,那还不如叫他魂飞魄散来得痛快。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借助其他途径刺杀覃瑢翀,但他身怀绝技,身侧又有不知来路、武功高强的沈初瓶,曾入朝为官、心细如发的陆淮燃,若是旁人动起手来,怕是自讨苦吃。

    毕竟,此事……谢慕手背在身后,轻轻摩挲了一下那面方镜。因果轮回,他若是想要阻止这些没了心智的水尸,自己都有可能被那些怨气所拘束,从而深陷其中。

    那些水尸大仇得报,怨气才会削弱,谢慕是在赌,自己到底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。

    见他神情动摇,聂秋斟酌了一番,悠悠开口道:“与其放手一搏,不如……”

    聂秋后半句劝说卡在了喉咙处,他骤然惊觉,抬起另一只手飞快地按住手腕上不断颤动的铜铃,将快要溢出的邪气锁在了铜铃内。

    温热的感觉从那个苍劲有力的“步”字上漫开,渐渐地,聂秋的情绪稳定了下来。

    然而,这次却是来势汹汹,聂秋不得不花了全部的心神放在铜铃之上,指腹一寸寸地从边缘处泛着血色的铜铃上抚过,不轻不重地按压在恶鬼虚耗的图纹上,锁链搅动的声音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响,铜铃的震颤却不减半分,只是那邪气被阻碍在了其中,蠢蠢欲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