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易古装文学网>修真小说>拍一部浪漫送给你 > 病房4 我也不是万事明了。
    何宣艺真正找到治愈自己的路,是上大学的时候,他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只有两件事,一是读了中文系,二是选择了纪录片。读中文系时,有位老教授在结课时说了一句话,他说这是我给各位上的最后一节课了,虽然给你们列了很多书单,教了你们很多文学理论,但纸上谈来终觉浅。老教授说,人生太过复杂了,我也不是万事明了,能送给你的只有四个字,好好感受。就是这句话,何宣艺一直记到现在,毕业时他去影视公司的纪录片部门应聘,希望以后能成为一位纪录片导演,好好感受人生。

    拍片子的确带给何宣艺很多,最基本的金钱、生活保障、技能提高,除了这些之外,何宣艺还去了各种各样的地方,见到各种各类的人,拍了各式各样的选题。他拍过雅安地震幸存者,拍过少年犯,拍过患癌症坚持生产的母亲,拍过出入火场的消防员,他见过太多人,听过太过故事,在这些人和故事里,他能忘记自己,做一名客观地纪录者,这是一种收获,一种治愈。收获在他比别人有了更多的生命体验,别人一生只能有几种职业、几段经历,何宣艺拍过无数职业,与主人公共享过无数故事,在同样的时间段里,他生命的宽度是呈倍数增长的;治愈是只有在这些人的故事中,他才能忘记自己一个小小家庭的难过。

    何宣艺望着王奶奶的脸,他震惊于对面这位主人公的家庭经历与自己如此相似,又如此不同。如果何、王二人真的有自己的孩子,那么他们生下来的小孩会不会是第二个何宣艺,会不会也忍受着家庭暴力,敏感、固执,在生活中经历诸多坎坷?何宣艺找到拍纪录片这条路来疗愈自己,不知道另外一个姓何的小孩,该如何在这大世界自处。他们都是身上都带着与时代搏斗的伤口的渺小个人,在这场历史进程不断推进的浩荡故事中,无助地、孤独地站在默默成长。

    何宣艺想到这里出了神,他甚至忘记还在拍摄,后来应栩桐叫了两遍“何导”,他才反应过来。王奶奶问是不是拍完了,何宣艺点点头,顾莉莉把王奶奶带回病房,又把何老头带来。

    这时再面对何老头,何宣艺完全换了一副心境。起初应栩桐还担心何宣艺会控制不住情绪,可采访进行得很顺利,何宣艺按照采访提纲来问,不管何老头回答什么,何宣艺都不打断,大约半个小时采访就结束了,这也意味着今天的拍摄要收工了。

    收拾设备时,那个男护士苗语钦不知怎么来到会议室,他悄悄走进来,看到正在摘云台(摄像机和三脚架之间连接的东西)的佟振斌,小声问:“你们拍完要走了吗?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佟振斌抬眼望他。牛小博和应栩桐在说话,何宣艺在一旁看手机,佟振斌说:“嗯,撤了,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……没事。”苗语钦自觉没什么可说的,但又竭力找着话题问,“你们……明天,还会来吗?”

    “会,来拍他做手术。”

    佟振斌摘完云台又去收三脚架,苗语钦又问:“你的相机,没事吧?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佟振斌停下动作,望了他一眼,苗语钦赶紧说:“其实我也很喜欢摄影,所以刚才……怕会摔到相机。”

    他想说的应该是方才几次三番挡在佟振斌身前的事,佟振斌又专心收拾东西,一边拿设备一边说:“相机没事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佟振斌一向话少,语气都是淡淡的,苗语钦好像吃了闭门羹,不再出声,表情也有些暗淡。佟振斌收好三脚架,忽然说:“……谢谢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很小,而且佟振斌都没看向苗语钦,眼睛还盯在设备上,苗语钦因为这一句感谢而高兴,笑着说:“不、不客气……那个……”

    他还要再说什么,被牛小博的大嗓门盖过:“何导、振斌哥,收拾好了吗?走吧走吧!”

    牛小博和应栩桐站在门口等待出发,何宣艺按灭手机,向他们走过去:“你催什么?”

    “嘿嘿,下班不积极、思想有问题~”

    牛小博向佟振斌做了一个招呼的手势,佟振斌背上相机包、拿起三脚架,苗语钦赶紧说:“拜拜!”

    他声音本来就小,又说得着急,佟振斌已经跟着前面几个人走到门口,苗语钦觉得自己那句话对方肯定没听见,或者不会回复,谁知佟振斌没有转身,悠悠飘来一句:“明天见。”

    一行人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,何宣艺、应栩桐、佟振斌三人都是开车来的,唯独牛小博没有车,应栩桐和他住得近,答应送他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