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生至山门时,众僧正围着九戒主持严阵以待,见他来,众僧躬身合十让出一条路,他行至主持身前,主持愠怒道,“无生,这魔道愈发猖獗,一路杀了不少英雄好汉,今日竟攻上我普觉寺,你与我一道降除魔贼。”

    无生道,“师父,若非不得已,且先教化之。”

    正说话间,离山门数丈的山坳处亮出一条黑旗,汲明带着黑压压一群人绕过山坳走了过来,首排一人举着那黑旗,迎风摆动,一群人各持刀枪斧钺,正午日光下兵刃闪闪。

    汲明手里轻晃着一吊铜钱,朗声道,“无生小儿,听闻你之前见了我教的晏护法,不知他…。”忽地他瞥见山门上那个晏伶舟留下的标识,怔了半瞬,沉声道,“回教中。”

    魔教众人齐声道,“是。”黑旗一摆,转身随汲明一并离去,行动迅捷,黑压压的一堆人影即刻消失在了山坳后。

    众僧见魔教来势汹汹,一场恶战一触即发,人人心神紧张,却见汲明又带人莫名其妙地离去,俱是迷惘之色。

    无生沉吟片刻,细细打量那山门,瞧见个不显的标识,心下明了,心道,出家人不打诳语,他若问完我晏伶舟的去处,我必会如实告知。

    主持虽也疑异,却面上不显,道,“各自退下,留两人去山坳处盯着,以防魔贼再袭。”众僧应是,纷纷退下,两名往山坳处行去。

    此时山门处只留主持与无生二人,主持仍记着无生方才之言,心道,我这徒儿佛性甚高,心怀众生,却是容易对恶贼起恻隐之心,动了心性,说道,“无生,善恶因果,恶贼须有恶报,切勿心生不忍。”

    无生道,“我观众生,是善非善,是恶非恶,无有善恶,皆需佛渡。”

    主持道,“怎可渡恶贼?且说那魔教在找的晏伶舟,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,如此可恶可恨之人,怎可渡?”

    无生道,“师父,他可怜。”

    主持一怔,怒道,“他可怜,那些惨死他手的生灵不可怜么?”

    无生坚持道,“所以我要渡他放下屠刀,赎清罪孽。”

    主持惊愕地盯了无生两息,指着他,连说你你两声,叹道,“强渡不可渡,你这是入魔了啊!”

    无生仍是那无甚悲喜的平静面容,语声定定道,“弟子在修自己的佛。”

    “罢,罢,你且回崖上再行修悟。”主持无奈地背过身,摆手示意他离去。

    无生躬身合十礼,转身往普觉寺后山崖去。

    行至崖下时,抬头望见晏伶舟膝跪在崖边,似将跳崖自绝,无生心一紧,忙左足点上山石,蹭蹭两跃,飞至崖上,袖袍一卷,将晏伶舟带至怀中,紧紧抱着。

    且说无生离崖后,晏伶舟独自待在石屋内,想着自己又是被无生肏溺,又是扇屁股,心中怒愤交加,一口气咽不下,心想,少主就算来寻我,那秃驴狡诈定是不会承认我被关在此处,且我先前在山门上留了标识,只怕是阴差阳错,恐是以后无人能知我晏伶舟仍在这普觉寺中,且我身上的十步环,除了秃驴无人能解,就算有幸少主救我出去,我也不得自由,难不成我真要于这崖上听那秃驴诵经十年?被他羞辱十年?他想到此,心灰意冷,只觉如此受辱,不如死去,便作狗样膝爬至崖边,膝盖处都被磨渗出血来。

    只他将欲跳下,又忽地想到,我阿姐还生死未卜,在教中等我回去,我怎可先行离去将她抛下?只我不知何时才能脱身,去找我阿姐,可怜我阿姐,不知生死,就算活着,孤身在教中等我回去,日子该多难过。他思及此,泪珠不禁滚滚而下。

    无生心中慌乱成麻,忙将晏伶舟抱回石屋内,远远离了那崖,借着石屋内的阳光,他低头瞧见晏伶舟正忙扭头用自己的袈衣蹭掉眼泪,眼睫上却仍挂着泪珠,不由得心头一颤,想道,他性子倔强,被欺负得疼了,也不肯哭,想必是我将他关在此清修,教他觉得闷烦,心生委屈了。

    他用手指替晏伶舟揩掉泪珠,温声道,“我陪你出去走走,散散心如何?”